卡費羅

[電影影評]絕美之城(La grande bellezza)：呢喃之旅

MyScore：8.4 IMDB：7.7

無疑地，觀看保羅索倫提諾(Paolo Sorrentino)『絕美之城』時，不由得會聯想到費里尼(Federico Fellini)的經典名作『生活的甜蜜』(La dolce vita,1960)。或許連結於諸多相似的羅馬場景(古典庭園/一再出現的噴水池)；或許連結於以主角為核，反照週遭浮世眾生的相似敘事架構；或許連結於狂歡縱樂的歡愉，清議閒談的背後，卻難以掩蓋的虛空；抑或許只是我義大利電影看太少，所強加附會的刻意連結……。

但無論如何，『絕美之城』絕對不算是『生活的甜蜜』的再生膺品，Paolo Sorrentino也絕不是奉Federico Fellini為唯一圭臬的複刻後輩。他們的相同之處在於，同樣拍出了極其豐富的人物神采，以超越一般電影規格的水平創造出複雜與深刻…。『絕美之城』在音樂與運鏡上，有著更為精準而華麗的現代技法。『生活的甜蜜』則勝在對俗世空虛心靈的描寫，極其深刻。平心而論，兩者的豐富與內涵兼具，都是足以傳世的優秀電影作品。

托尼瑟維洛(Toni Servillo)的明星魅力，由狂舞派對中插入的第一顆叼菸/微笑鏡頭開始，『在眾人迷亂/我獨笑』、『眾人漫舞/我抽離』的螢幕設定中，無需介紹，即已吸納所有視覺焦點，同時簡明不語地向觀眾宣告了：主角正是我！！托尼瑟維洛雖無法像馬切洛馬斯楚安尼(Marcello Mastroianni)一般，能單憑那股年輕帥氣、瀟灑不羈的螢幕形象來吸引影迷，卻也能透過合乎自己年紀應有的直率個性與深度思維，來樹立角色的風格魅力。而這部電影從他出現後，Paolo Sorrentino也刻意讓羅馬眾生圍繞在這位六十五歲的主角(Jep)周圍展演/發聲，道盡人生旅途中數不盡的、細細瑣瑣的呢喃低迴…。

所以表面上，我們在整部電影看到羅馬城裡，奇形怪狀的藝術展演，清談閒聊的聚會時間，縱樂狂歡的派對場合…，我們看到浮誇的整形亂象，看到沒落貴族對往昔的追憶，看到獲得成功但愛人不屑一顧的惆悵失落，看到讓長頸鹿的消失戲法，看到追求平凡的續絃丈夫，看到底蘊淺薄的紅衣主教，也看到極度樸質的聖徒修女...，還有主角Jep自己的人生思量……。這些多而複雜，且關聯度不見得多高的人/事/物，觀者也許很難一語歸納，卻是導演刻意安排的元素積累。就像費里尼用一場場幾盡疲乏的玩樂戲碼，來堆疊出『生活的甜蜜』的具體感受，你才會在那個迷走的花園、那個失控的聚會、以及清晨疲累的海灘戲碼裡，體會到更深層的虛空與寂寞…。

費里尼沒說穿的，保羅索倫提諾倒是忍不住在『絕美之城』的前/後片段，透露出其對生命的看法。

就像電影開頭所引用：我們的旅行從生到死，人和畜牲，城市和事物，都是出於假想…。又如片末，主角Jep所體悟：『通常事情的結束都是死亡，但首先會有生命，潛藏在這個那個當中，說也說不完…，其實都早已在喧嘩中落定』，而隱於其間的，無論是悲苦或歡喜，最終都將歸於塵土，而其上不過浮華雲煙，而其本質不過像個戲法…。

是的，如果人生像個戲法…，那麼電影裡的眾多浮世繪恐怕也只是表象，是個眨眼即閃的浮影，是個閉眼即逝的假想…。如果我們生命的終局必然是死亡，並且我們已走在半途，無法回頭，那反覆呢喃的、糾結的、人生旅途的、歡喜與悲傷的『假想』，體悟後，又該以/又能以何種心情面對之…？？而這種心境，或許也解答了為何『絕美之城』選擇了頭/尾都插入詩歌形式的音樂安排了。

Kafel Chang卡費羅 2014/05/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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